张杲的绘画和他的为人,长久以来就像谜一般对我充满着吸引力。在他迂曲而漫长的人生经历中,有许多不为常人所理解的事件和行为方式,这些在暗中聚合的东西使张杲的人生经历本身,同他的绘画一样都成为了精美的艺术品。
用迷醉来形容他的艺术和人生再恰当不过。在商业时代要想成为一个理想主义者不单单需要勇气,同时还需要执着,忍耐和弃绝功利的赤子情怀。从绘画的角度看,张杲曾经拜国画大师石鲁为师,随后又考入中央美院李苦禅工作室,可谓师出名门。但张杲从不依此作为自己博取市俗功利的凭借。他执着于自己迷醉之中的密叶、疏枝和花影,这些不是用眼睛可见的物像,它是心灵在沉迷之中的自反和追问。什么是花?什么是灵魂?什么是藏匿于它们其间永久不移的秘密?这便是张杲绘画总体的精神指向。
呈现心灵之镜的花影对人类思想最直接的启悟,使得张杲的绘画具有非常浓烈的哲缘意蕴。在画室里是画不出这些画的,衣食无忧的闲情逸致不可能产生这些近乎迷醉的精神世界。张杲不属于这个意义上的画家,他像是荷尔德林的恩培多克勒,迈着自愿的步履朝向埃特纳火山,留下一团重返自然的烈火。不敢於自毁,不敢於义无返顾地踏向火山的深处,哪会有真正意义的收获?哪会有圣徒般地登入涅槃 之境?对于一个画家而言,最为重要的是艺术道路。在什么路途之中,才有可能碰到什么样的问题。张杲选择的是“劳心于刻画而自毁”的路,这意味着要在挣扎中,在危机的淹没意识里,在一块块板板的夹缝中拼出一线光明;这也意味着舍弃之后而获大得,而赢新生。
这样的艺术道路也注定了张杲在生活中的颠沛流离,破纳褴褛。他曾经在童年时代的暑假里卖冰棍,寒假里卖报纸维持学费。青年时代,他曾在虢镇河道里放马,木作工厂锯木板,郊外坟地打土坯,西安火车西站挂坡作苦力,所有这些都是他选择自己艺术道路之后在生活中遇到的种种报应和累累伤痕,也使他在绘画中获得了杖责良心的净化,浪迹天涯的放纵,以及寂寥寒居的温存。张杲的绘画因生活的磨难得到沫浴和滋养。而他只是哈哈一笑,告诉你:“读佛宜对美人”。
张杲的绘画在形式和表现语言上独具特性。淡墨与重彩的互渗互映,不仅效果滋润淋漓,更使画面从整体上产生魔幻离奇的况味;枝叶在构图上的极度夸张,是在简淡得近乎消退的水墨中呈现出来。张杲是制造绘画间离效果的高手。他的花卉总是若有若无,若隐若现,不即不离;在消隐中伸张,在张扬里聚敛,在丢弃中获得,就像是一场梦,留下的是追忆和消逝的碎片,留下的是踪迹。张杲在观念上更接近西方后现代绘画,他有很浓厚的中国给画的笔墨功力,这使他的绘画语言显得非常丰富。杂揉、融合中西绘画技术方法之所长,表现自己身体的感受,心灵的感受,形成了张杲绘画独特的样式和格制,那些奇特的枝叶和花萼,不是应物相形的结果,也绝非坐在画室中借助模特而信手拈来,它们是迷狂的结果,是对沉醉在梦里境象的固执追忆和大胆抒写,既不同于传统的中国画,也非所谓的现代水墨。
好的艺术作品往往引起的不是一律的赞誉和掌声。张杲不是生活在掌声和“桂冠”丛林之中的画家,他属于那一类真正可以称得上是“战士”的艺术家,他们不仅为这个世界创造出精妙的艺术品,而且还将自己的生命也塑造成一件艺术品。因而,张杲本人和绘画,有可能引起歧见,有可能产生非议,更有可能遭人抵毁。但是,张杲作为画家却让善良的人们看到了真诚。
(本文发表於2002年1月9日《陕西日报》第5版,有删改)
杜爱民 2001年月11月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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